抱著坐在膝蓋上的纖細身影，貼著耳邊摩挲的嘶啞聲線。

尤為惑人。

冰冷猩紅的指尖，緊緊掐住對方細嫩的手腕。

捏的艾倫隱隱，感覺臂腕骨頭有點疼。

莉莉絲手上帶著尚未褪去的地獄熱潮，燙人，以及她身上那股濃烈到，令人背脊發麻的薔薇香。

坐直身的時候，沙發皮質凹陷，發出暗啞的響聲。

低下頭的時候。

順著蒼白的側耳，垂落的紅發灼目，如同流動的火焰。

貼在耳邊的嘶啞聲音。

“我有心臟了。”

“開心嗎？”

金色的眼眸，艷麗的面容逼近。

離得特別近，特別近。

近的艾倫能看到她臉上，白皙沒有任何血色毛孔的詭異皮膚質感。

那雙近在咫尺的金色眼眸深處。

美麗惑人的絢爛色彩之下，是冰冷刺骨的寒意。

精致冷漠的眉眼輪廓，極致艷麗卻令人寒毛直豎的面容。

陰影在臉上蔓延，劃出分界線。

猩紅似乎被鮮血浸染的唇瓣。

失去了艷麗的色彩，卻帶著異樣雕零衰敗的美感。

仿佛是黑暗落在臉上，眉眼輪廓都變得不清晰。

只剩下靠近眼眸中那詭異的金色流光。

唇齒間說話時吐露的寒氣，熟悉的薔薇香，配上她外袍上夾帶地獄深處的滾熱餘溫。

仿佛擠入肺部，灼燒內臟的痛感。

一切的一切，都在表明，她不是人類。

當莉莉絲用嘶啞略顯粗糲的聲音，貼在耳邊緩慢平靜的開口的時候。

輕描淡寫的，像是在述說別人的故事一般。

貼著耳膜的聲線，有質感撩人極了。

但是只有坐在莉莉絲身上的艾倫知道。

她不是在傾訴愛意，她是在述說他的罪狀。

緊緊掐著他的手腕。

像是掐著他命運的脖頸，環繞的臂膀如同牢籠，將他人圈禁在懷裏。

慢慢衍生出來的黑夜，將兩人籠罩在一起。

將兩人的身影投在地上的陰影吞沒，纏繞編織交織在一起。

變的密不可分。

“可是我不開心。”

以人類脆弱的生命，以及短短不過百年就會腐爛的軀殼，引誘她的視線。

過度懸殊的身份地位。

就決定了，他即使跪在自己腳邊，都是不夠資格的。

莉莉絲是憤怒的，還有更深層次的壓抑，她壓低聲線貼在他耳邊說。

“你不配。”

卑賤的籠中鳥，殘破的金絲雀。

以汙穢卑賤的身軀，引動‘神明’的垂眸，本身就是罪孽。

更不要提愛。

她掐著艾倫手腕，強迫他直視自己。

面對自己不能平息的憤怒。

不僅僅因為她，對面前的金絲雀異樣滋生的感情。

更夾雜著這份情感，源自於光明的‘心臟’的厭惡。

這種情感，並不緣自她本身。

這就像是個恥辱烙印，橫貫在兩人中間。

只要看到面前艾倫的臉，莉莉絲就會想起背後光明女神瑪莉。

想起在背後那個身影，待在神明之境裏面，騎著聖潔獨角獸沒有腿的金發神明。

嘴角得意的淺笑。

這是個死循環。

只要想到這裏，莉莉絲心裏的厭惡，就達到某個頂點。

所以她掐著坐在懷裏孱弱的身影。

咄咄逼人。

看著那張滿懷關切的面容，表情像是凝固如同雷擊。

整個世界都像是顛倒一樣。

太多的消息擁入，艾倫寫滿的擔憂的大腦，像是反應不過來一樣。

什麽叫，‘她有心臟？’

他吞下的聖物，轉變成了他的心臟！！！

艾倫紫羅蘭色眸子裏，寫滿了不可置信的震動。

太驚愕了。

以至於後面的遷怒，憎惡，以及鄙夷的斥責....

對於他來說都變的遙遠。

艾倫不可置信的抓著莉莉絲衣服，骨節捏的生生泛白，像是聽到了什麽難以置信的事情。

“怎麽會有‘心臟’呢？”

明明是他吞下的聖物，怎麽會變成莉莉絲心臟呢？

他呼吸略微顯得有點急促，眸子裏劇烈的顫抖。

緊緊盯著面前的人。

一動不動的牢牢盯著莉莉絲的臉。

像是在極度錯愕之中，求證她說的是不是真的一樣。

而直接擡頭就淪陷在，那片冰冷的金色眼眸中。

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。

“莉莉絲...你不是...”

“沒有心臟嗎.....”

艱難處理著消息接受。

像是註定絕望的路途，終於看到了曙光了一樣。

又像是無盡潮水，將他席卷拖入，冰冷詛咒的深海一樣。

“怎麽可能...不會的...”

“我...”

接受的到各種消息融合在一起，最後凝聚成一個‘我’字，之後的話艾倫無論如何都吐不出來。

蜂擁而來的窒息感。

即使艾倫不知道，這件事情對於惡魔來說有多嚴重。

但是也清楚光明的錨點，留在惡魔胸膛裏有多糟糕。

會死的！

艾倫僵硬的坐在莉莉絲膝蓋上，不可置信緊緊抓著她的衣服。

最後艱難的消化這個事實。

“我幹的？”

不可置信坐起身的金絲雀，突然開始掙紮著坐起身。

艾倫急切想去確認某些東西。

“我幹的？”

艾倫實在是無法相信。

不能相信，為什麽的他吞下去的羊皮卷，最後會變留在莉莉絲胸膛裏變成。

惡魔的心臟。

這不現實！

艾倫仿佛又感受到了那股，惡心般撕裂的感覺。

灼燒他肺腑的書頁。

鮮血從鼻腔和喉嚨裏湧出來的時候，那種撕心灼燒的痛楚又湧上心頭。

讓他舌尖嘗試到了血腥味，又像是呼吸不過來感到窒息一樣。

他的聲音暗啞的根本聽不出調子。

“我吞下書頁...變成了你的心臟....”

在揭露真相之下，自殘吞下了聖光的‘羊皮卷’。

從那一刻起他就變成了，光明女神手下的提線木偶....

艾倫混沌腦海裏，前後聯系瞬間，就想明白了所有事情。

那些，真相。

神明的救助...賜予生命...

以及後來用聖光書頁凝結出的心臟，替換掉了他即將被吞噬來的靈魂...

從頭到尾就不是神明的賜福，而是針對惡魔揮下的利刃。

這種感覺。

讓艾倫意識到在聖都時候，烙印在莉莉絲胸膛裏痕跡。

那個引導著天使的長-槍，刺-穿惡魔胸膛的利刃。

莉莉絲在聖光中分崩離析的軀殼，幾乎是他一生的夢寐與痛。

“不可能的....”

言語滯澀的金絲雀。

突然開始掙脫桎梏，掙脫開莉莉絲冰冷的手掌，努力伸長手臂去扒拉她的鬥篷。

胡亂扯開鬥篷，漏出她漂亮無暇的脖頸。

以及完好無損，帶著濃烈香氣的鎖骨，以及得體長裙領口。

一切，一切都看不出異常。

但是熟悉莉莉絲的金絲雀，卻知道她受傷的位置就在這裏。

因為薔薇花香這裏最濃，殘留的血腥味也是這裏最濃。

驟然墜入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濃香之中，艾倫感覺到是肺腑幾乎被香氣填滿，他要醉死在這片花海之中。

但是這種虛幻的感覺沒有存在幾秒，隨即而來的就是頭目眩的意識沈迷。

莉莉絲的薔薇香有毒。

這是艾倫第一次嘗試到中毒感覺。

他感覺自己頭有點暈，視線有點迷蒙和模糊，意識好像延長了一樣。

感官混沌。

血液的加速，讓毒素在全身，游走的更快。

殘存的理智告訴艾倫，他應該離開，或者將鬥篷重新系起來。

但是....他不願意放手....

不願意放手。

如同山脊一樣壓下來的愧疚，幾乎令他發瘋。

無論如何都想象不到是這種後果。

他開始語無倫次的辯解，蒼白解釋。

“我不是故意的...我不知道會是這種結果...我沒有希望你的死....”

“從來都沒有...”

“莉莉絲...我從來都沒有,希望過你出事...”

意識開始模糊，淚水模糊柔嫩臉龐。

讓艾倫抓著下意識抓著，莉莉絲冰冷的手開始親吻。

摩挲著自己臉頰。

然後伸出手去擁抱，莉莉絲的脖子。

艾倫的腿是不能動。

所以他顫抖著，哭泣著，伸出手臂尋求擁抱的時候，姿態格外撩人。

紫羅蘭色眼眸哭的紅腫，又閃爍著自責淚光。

急切辯解，下意識唇瓣透著不正常水色，連著蒼白昳麗面容都是不正常的慘白。

像是窒息。

又像是搖搖欲墜的水晶。

艾倫感覺到痛苦扼住了他咽喉。

他怎麽回想莉莉絲死能，他用生命去供奉的惡魔。

死過一次，卻依舊想回到黑暗中的身影旁邊。

怎麽可能會想讓她死呢？

艾倫瘋狂搖頭，努力辯解。

但是身體後仰回到座位的莉莉絲，靜靜看著他恐懼慌亂的姿態。

沒有阻止他行動。

任由他死死扒著自己衣服，努力支起上半身去擁抱她。

臂膀圈住脖頸的時候，吐在側臉上潮氣濕熱。

惹人憐愛極了。

像極了被狂風暴雨撕碎白玫瑰，淩亂的散了一地。

即使被摧毀。

卻也想沈溺在深沈的黑暗中，追尋他得不到的虛妄。

“對不起...”

“莉莉絲...對不起...我不是故意的，不是故意的....”

“我不知道...”

胡亂噴灑在耳際的熱潮，連聲錯亂的道歉，加上牢牢攀折脖頸上纖細臂膀，

艾倫執著的貼上去上去。

任由她怒火將他裹挾，或者是摧毀他。

他只是軟軟爬在她耳邊，抱著她的肩膀努力攀住脖頸。

生怕自己被甩下去。

他剛剛回來呢？

明明昨天還好好的，如果看到希望最後破滅，他肯定堅持不下去。

會瘋的。

牢牢抱著面前的人，死死的抓著她衣服。

掙紮著昂著頭擡起胸膛，用柔軟的臉頰，去蹭莉莉絲冰冷毫無血色的面容。

蹭的她耳邊，一片柔軟細膩。

毛絨絨蹭過臉頰上散落銀發，落著晶瑩淚水般的，紫羅蘭色寶石般眼睛。

以及盤旋在耳邊那些毫無用處的對不起。

“對不起.....”

被咄咄逼人的言語，真相，貫穿身體。

真相並不殘忍，卻讓人難以接受。

艾倫是想殺了自己。

卻沒想到神明的意圖指向的並不是他，而是將他身後拖拽出人間煉獄的惡魔。

而他確是揮動屠刀的劊子手。

著叫他怎麽能接受。

這比殺了他，還叫他惶恐難受，煎熬極了。

莉莉絲其實現在心情並不好，她還有點惱怒和疲憊。

斥責他，是遷怒。

臨到頭艾倫坐在她腿上哭，哭的她更加心裏鬧的慌。

空蕩蕩的胸膛裏面，似乎有什麽東西在牽絆著她。

讓她忍不住對他，產生一點點微弱的憐愛。

一點點可可憐憐的情感。

一點點。

莉莉絲握著他的腰。

艾倫的個子很矮，是抱起來很舒服的體型。

即使是努力伸長手扒住脖子，也不會壓得人發慌。

倒像一個闖禍的金絲雀。

毛被人薅的光禿禿，就會低著腦袋，抵在耳邊悲傷的哭泣。

緊緊抱著她，像是抱著無盡深海中唯一的浮木。

抱著鄙夷他，蔑視他的‘神明’。

臉頰蹭著莉莉絲冰冷的側臉，兩人挨得極近。

艾倫甚至能清楚感覺到，莉莉絲握住細腰的指尖，壓迫下來的感覺。

像是鐵鏈枷鎖一樣堅固。

疼。

述說完她的經歷之後。

不帶有一點個人情緒色彩的審視，像是在考慮從哪裏下手合適。

又像是最後審判。

是穿心，放血，還是擰斷他的脖子比較幹脆合適...

又或者是，就這麽抱著他，將他直接拖入黑暗中淹沒....

可是艾倫不想死。

對於他擅自行動，造成的無可挽回的後果，他依舊不想死。

他只想待在她身邊，沒有任何想要害死她的念頭。

艾倫抱得太緊。

他吐在耳邊呼吸聲，精神壓力太大，越來越重越來喘不上氣。

莉莉絲埋在他溫熱，帶著柔軟氣息的脖頸裏，靜靜傾聽著他的痛苦。

在屬於人類的溫度中，逐漸緩慢的心跳中。

掐著艾倫腰捏的緊緊的手，終於松開了。

“你該慶幸，我在你身上沒有嗅到，殺意和黑暗念頭....”

斥責完之後。

審判之後，重新抱住了，死死攀住脖頸金絲雀。

莉莉絲觸碰。

就像是能驅逐她身上，那股過分濃烈的香味一樣，將艾倫從窒息死亡的邊沿拯救回來。

“不然你現在，就不能坐在我腿上，擦得我一身眼淚。”

“你的頭顱會在花園裏泥土之下，跟那些森森白骨埋在一起。”

“好了，別哭了，”

“你幹的好事，別想著說幾句對不起，就能順利了事。”

莉莉絲抱著他柔軟的身軀，將貼在脖頸上金絲雀，往上托了幾分。

那熟悉的懷抱。

讓艾倫眼淚掉的更兇了。

“黑暗的信徒，居然成了光明的劊子手。”

“你可是讓我丟了好大面子。”

他淚水，跟他呼吸一樣，都是溫熱的。

明明不燙。

但是落在脖頸處，沾染在耳際的時候，就是莫名燙人。

莉莉絲的這種感覺並不強烈，但即使是細致末梢的變動，也暗中影響著她。

情這個字。

從來不是她不想，就不想的。

莉莉絲被他蹭的一脖子眼淚的時候，心裏怒火就已經被澆得差不多了。

但是該威-脅，威脅。

該恐嚇，恐嚇。

不然怎麽對得起自己人，無緣無故得到了聖光‘心臟’的這份恥辱。

她抱著懷裏哭的一抽一抽，連聲說‘對不起’的都串不成調子的人。

扒拉著他手扯下來，將人擁在在懷裏。

看著他墜落在紫羅蘭色眼眸下的淚珠，看著他因為中毒還帶著不正常慘白的臉。

看著他蒼白的唇瓣，一張一合的虛弱辯解。

莉莉絲盯著他的眼眸太專註了。

讓艾倫感覺自己像是被猛獸盯住，又像是被惡魔所蠱惑了一樣。

漸漸停止了哭聲。

紫羅蘭色眼睛含著恐懼，靜靜看著她的時候。

淚滴順著眼尾低落，像成串的寶石。

“哭沒有用。”

“我怎麽會養了，你這只腦子不正常籠中鳥。”

“那東西。”

“你看著長得像是能吃的嗎？”

莉莉絲有的時候，真想把開他腦袋看看，裏面裝的是什麽。

聖光‘羊皮卷’，吃了。

莉莉絲也是無語了。

“做了壞事，要被懲罰。”

莉莉絲抱著他。

掐著艾倫臉頰的手，並不溫柔。

“引誘惡魔的註目，你是個貪得無厭的金絲雀。”

那雙紫羅蘭色眸子，自下往上的看著莉莉絲那張臉。

看著那幢居高臨下看著自己金色雙眸，摩挲著耳朵掐著臉頰的冰冷觸感。

隱約有點疼。

告訴他不是做夢。

莉莉絲冰冷呼吸，以及略微失色的唇齒間吐薔薇香，更像是無聲的勾引。

惡魔的垂目。

“我現在有點喜歡你了...”

“開心嗎？”

不是遷怒，不是嘲諷，在咄咄逼人的斥責之後。

終於說出了，心中隱秘發酵的感情。

那些趁著記憶裂隙裏，密密麻麻蜿蜒出來枝丫。

艾倫當時像是石化了一樣。

他恍惚以為自己聽到了幻覺，有感覺是她身上濃重薔薇香，幹擾了他的聽覺。

她喜歡他...

怎麽可能呢？

但是莉莉絲居高臨下的表情不像是作假，她表情並不溫柔，掐著他臉頰的手也不溫柔。

很痛。

而且，在這之前的姿態。

莉莉絲可能在考慮怎麽殺了他。

但是話鋒調轉的速度，快的艾倫根本跟不上。

他小心翼翼盯著那張近在咫尺的臉，小心翼翼感受著撫摸他臉頰的冰冷，垂落在眼瞼之下的淚水墜落。

像是犯罪者犯下罪孽，小心翼翼祈求‘神明’的寬恕。

卻輕而易舉，獲得了神明的寬恕。

讓艾倫小心翼翼巡視者她表情，感受著莉莉絲掐著他臉頰的手。

好半天才反應過來。

莉莉絲在說喜歡他。

她說她喜歡他...

喜歡他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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